北山紀實:無人區(qū)的火種
? 本刊記者 楊金鳳
有一天輪到團隊科研人員金遠新留守做飯,那天的飯大家都說分外的香。結(jié)果吃完以后,金遠新實在忍不住告訴他們:咱們帶的肉已經(jīng)長蛆了,可是舍不得扔掉,我就洗了洗給大家炒了,你們就當吃了些高蛋白的“肉芽”吧。聽完他的話,幾人的胃里都一陣翻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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拋開耳畔喧囂,前方進入無人區(q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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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北京出發(fā),3小時飛到嘉峪關,4~5小時汽車開到北山無人區(qū),這是現(xiàn)在從北京到甘肅北山最快的交通方式。進入甘肅省肅北縣后,廣袤的戈壁很難再看到村莊,崎嶇的山路滿是黃沙,一路煙塵伴著天地間被壓得渺小的越野車。經(jīng)過最后一個多小時越來越劇烈的顛簸之后,終于到達北山新場——中國北山地下實驗室的最終場址。
這樣的路途,北山地下實驗室項目總設計師王駒,和他的北山團隊,已經(jīng)走了近30年。
從1996年初入北山搭下孤單的第一頂帳篷,到如今北山新場的生活區(qū)和國際交流中心初步落成,他們的住所經(jīng)歷了單帳篷-棉帳篷-寢車-彩鋼房-宿舍樓;他們從北京地研院到北山的路程時間,從最初的四天,縮短到如今的一天。
北山團隊的科研外圍條件已經(jīng)在大大改善,但如今的北山,生活條件依然惡劣:從90公里的綠洲拉來的生活用水成本很高——每立方米88元,為了節(jié)省科研經(jīng)費,他們不敢洗澡,臉盆和水桶里總是存著洗漱用過的廢水;彩鋼房里三個上下鋪床睡著六個人,入秋后的北山早晚很冷,他們需要在被子上再搭一層自己的衣服;更難以想象的是,在這個手機不能離手的時代,這里沒有手機信號,中國移動在北山不“移動”,在這里采訪的三天,基本是與世隔絕的三天……
就是這樣的條件,這樣的環(huán)境,這樣的無人區(qū)北山,卻被北山科研團隊里的每一個人熱愛著:
他們在生活區(qū)養(yǎng)了兩只狗,黃狗是小二,黑狗是老三,(老大前年去世了,11歲時無疾而終)他們說,狗在門口一蹲,汪汪一叫,荒漠就有了家的感覺;
他們在漫長的工作間隙,拍下了北山所有呈現(xiàn)著土黃色的、緊緊伏在地下的植物,居然有30多種,他們還拍到了北山的十幾種鳥類,最終做成了一本科學嚴謹又生動有趣的《北山常見動植物野外識別手冊》;
他們在科研壓力大、睡不著的漫漫長夜,看著北山璀璨星空的星星,在光禿禿的山頂找了一塊石頭,上面刻上了北山星空圖;
他們拍下北山的日出和夕陽,在短短長長的散文和打油詩里,抒發(fā)著他們對大漠無邊的熱愛;
……
從1996年第一次進入北山開始,到如今的近三十年里,在最惡劣的環(huán)境里,一塊石頭一塊石頭地搬動(采集樣品),一片戈壁一片戈壁地丈量,干著最腳踏實地的事,堅持著與“仰望星空”一樣偉大的理想。
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群人?
那些年,北山人吃過的苦,虧欠家人的情
● 出野外:曾經(jīng)吃長蛆的肉,曾經(jīng)喝泡著死兔子的井水,也曾一路顛簸中抱回完整的蛋糕
1983年,核工業(yè)北京地質(zhì)研究院專家徐國慶,在出訪法國時,就感到中國開展核廢處置的重要性?;貒螅隽舜罅空{(diào)研工作并著手組織人才隊伍,開啟了我國核廢處置研究的征程。
1996年當王駒帶著陳偉明他們一行5人,挺入北山,開展場址篩選和評價工作時,他們只有一頂帳篷為伴。
荒無人煙的北山,方圓百里就他們幾個人,晚上睡覺的時候聽著遠方傳來的陣陣狼嚎,不能不讓人有點心慌。
一天半夜,他們感覺到有什么動物在拱他們的帳篷,力氣還挺大的。幾個人都驚醒了。后來發(fā)現(xiàn)是一頭野驢,才長出了一口氣。從那以后,他們每天晚上睡前都要在鐵桶里點一串鞭炮,希望噼里啪啦的聲音能給北山的野生動物們一點兒警示。
白天,一個人在駐地看帳篷、做飯,其他四人出去工作。有一天輪到團隊科研人員金遠新留守做飯,那天的飯大家都說分外的香。結(jié)果吃完以后,金遠新實在忍不住告訴他們:咱們帶的肉已經(jīng)長蛆了,可是舍不得扔掉,我就洗了洗給大家炒了,你們就當吃了些高蛋白的“肉芽”吧。聽完他的話,幾人的胃里都一陣翻騰。
那時候,從北山到玉門市區(qū)的交通太不方便,為了節(jié)省來回路上的時間,他們盡可能多地帶足生活用品進山。然而北山常年干旱少雨,中午溫度異常地高,要保持肉不變質(zhì),幾無可能。
為了吃上一點新鮮的肉,他們想了各種辦法。還曾試著在帳篷里養(yǎng)雞。結(jié)果雞糞太臭,弄得帳篷里都沒法睡人;把雞放到帳篷外,雞又會在四周跑來跑去,每天為了找雞也是要大費周章。
北山團隊地質(zhì)調(diào)查主力科研人陳偉明,還記得一開始在北山調(diào)查的時候,要從山上拉牧民水井里的水,他們的生活用水全來自于一口深四五米的水井。
有一次不經(jīng)意往水井里一看,里面居然掉著一只死兔子,不知道掉進去多少天了,回想這么多天喝水、刷牙,就是用泡著死兔子尸體的井水,五臟六腑又是一陣翻騰。
這樣的事例并非少數(shù)。在北山現(xiàn)場待了10年、如今是北山地下實驗室項目部副總經(jīng)理的王錫勇說,在北山這些年,我們都已經(jīng)練就了強大的“西北胃”——爛掉的蔬菜、發(fā)霉的水果、過期的牛奶,團隊里在北山住過的人,幾乎沒有沒吃過的。
雖然條件艱苦,但卻無法阻擋北山人的浪漫。陳偉明還記得,2000年6月5日他下山去市區(qū)拉給養(yǎng)的時候,正好趕上金遠新的生日,為了把一個完整的生日蛋糕帶回駐地,陳偉明在一路的顛簸中,堅持在懷里抱著這個大蛋糕,沒敢松一下手。
照片記錄下那次生日的場景,駐地簡陋的帳篷,那樣完整的生日蛋糕顯得分外扎眼,而更讓人動容的,是在那艱苦的歲月里,留在北山團隊成員臉上那燦爛而質(zhì)樸的笑容。
左1為金遠新,右1為陳偉明
● 搞科研:一次次地辜負家人,因為家國之愛終難兩全
中國的高放廢物處置研究,起步于1985年,有實質(zhì)性推進也是在21世紀初,明顯晚于世界上其他核電大國。為了追趕世界水平,也為了盡早解決中國的高放廢物處置問題,北山團隊不得不把自己的時間擠了又擠。團隊每一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忙得顧不上家。
團隊成員季瑞利高級工程師是水文組的負責人,為了獲得完整的北山地質(zhì)水文數(shù)據(jù),他不得不長期守在北山鉆孔旁,獲得一手數(shù)據(jù)資料。他曾經(jīng)45天沒有下山,這就意味著他有45天不能洗澡。
“為了北山的科研,虧欠家人太多了!”季瑞利的右手腕上戴著一只金色的鐲子,與他常年在野外搞科研的黝黑膚色,并不相襯。他說,我從來不愛穿金戴銀,但這只鐲子,我戴上了再沒摘下過。
那是一年春節(jié)前,先是家里的老大得了甲流,得在家里隔離看護,妻子一直守著照顧孩子,直到孩子病好;緊接著老二得了肺炎,跑醫(yī)院輸液、吃藥看護,都是妻子一人忙碌。好不容易倆孩子好了,妻子又得了甲流。這期間,季瑞利沒能抽身回過一次家。
病好后,妻子一個人跑到了商場,買了一個鐲子,讓季瑞利戴上,希望家人能夠平安健康。說到這兒,40多歲的漢子哽噎了,他使勁仰著頭,不讓淚水流下來。
趙星光,北山團隊里從加拿大留學回來的博士,巖石力學組的負責人,2010年加入團隊。有一年夏天,他夫人帶著孩子在小區(qū)里玩,遇到了地研院一位同事,聊天的時候,對方說,我家高溫假的時候帶孩子去了哪兒玩。那個時候,趙星光的愛人才后知后覺地反問了一句:他們還有高溫假?!直到那個時候,妻子才知道趙星光他們這些科研人員,不僅有高溫假,還有出野外的假!
后來妻子埋怨他:為啥瞞了我這么多年?!有些尷尬的趙星光回答說:反正我也休不了,告訴你了不是徒增煩惱?
陳亮,北山地下實驗室項目的副總設計師,北山團隊的后起之秀。2011年他辭掉法國南特中央理工大學副教授的職位,從法國來到了戈壁科研一線。
2015年以后,陳亮不僅要負責科研,還要兼顧地下實驗室工程立項、項目管理等事務。家在通州,離單位太遠。他索性直接在辦公室里放了一張行軍床,工作晚了就在辦公室里睡下。同事們給他做過統(tǒng)計,最長的一次,他居然有近兩個月沒有回家。家人說他,在北京和在北山,沒啥區(qū)別。
王錫勇,現(xiàn)在北山現(xiàn)場事無巨細都需要他管起來。來北山10年了,每年有半年多都在待在山上。結(jié)婚前跟妻子承諾,現(xiàn)在出差有點多,以后就好了。結(jié)果,結(jié)婚后,去北山的時間更長了。
王駒30年扎根戈壁搞科研,他從來只講北山的好,從來不提他曾經(jīng)因為趕路在北山越野車側(cè)翻,腰部摔傷,住院很長時間;陳偉明2005年評正高級工程師,但因為北山項目現(xiàn)場他是核心人員,他走了,項目推進就會受影響,他請別人代他在答辯會上念他的論文,評審會認為他太不把評職稱當回事不予通過,他也只能一笑置之。
從60后到90后,北山團隊里的這些科研人,早已“身在苦中不知苦”。王駒說,套用范仲淹的詩句,我們這些搞地質(zhì)處置的“地下工作者”,為了高放廢物的處置,先天下之憂而憂;同時,每當打出新的巖心,獲得新的地質(zhì)數(shù)據(jù),發(fā)現(xiàn)完整性極好的花崗巖體,那份欣喜就是“先天下之樂而樂”。
北山的“科學家”與“民工”
● 因北山的召喚而回國的科學家
在從法國攻讀博士開始,陳亮就一直致力于高放廢物處置研究,他深知該項研究對每個核工業(yè)國家的重要意義,一直密切關注著國內(nèi)進展。
2009年5月,他在香港參加中國巖石力學大會期間,聽到了王駒副院長關于高放廢物處置研發(fā)規(guī)劃的報告,他感受到一種祖國科研事業(yè)的召喚,不由心潮澎湃。會議結(jié)束,他第一個沖上講臺,表達了自己要回國參與高放處置研究的意愿。
回法國后,他查閱了大量關于北山團隊的故事,深深地被團隊幾十年如一日扎根戈壁、拼搏奉獻的精神所感動。他確信,在這個時代,依然有那么一批人為了真正的科研理想和國家需求在默默奮斗,這也是他的歸屬所在。
加拿大留學回來的趙星光,談起他的巖石力學研究,眼睛中充滿了點點星光。當被問及他為什么選擇回國,選擇來到荒涼的北山開展自己的項目時,他說,我之前在加拿大留學時就在關注北山項目,那時候我就覺得咱們這個項目一定能干成,而且能做成世界頂尖的高放廢物處置地下實驗室。
他訴說這個信念時的堅定,與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那些為了兩彈研制而回國的元勛們,并沒有什么不同。
右4為趙星光,右6王錫勇,左5為田霄,左6為陳偉明,北山石碑左邊是王駒,王駒左邊是陳亮
● “這個農(nóng)民工不錯!”
曾經(jīng)有一位領導調(diào)研北山時,發(fā)現(xiàn)一個身穿迷彩服的農(nóng)民工正用力地用鐵鍬修復因頭一天暴雨沖毀的土路,感慨說,這個農(nóng)民工不錯,干得挺賣力。王駒趕緊解釋:他是我們的水文組專家季瑞利!
除了黝黑的面孔,過早靠后的發(fā)際線和他沉默寡言的性格,穿上工作服,混跡鉆孔施工現(xiàn)場,任你眼光再獨到,也無法把季瑞利從鉆井工人的人群中辨認出來。
與他毫不起眼的面容形成反差的,是季瑞利能操控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鉆孔水文試驗系統(tǒng),而在芬蘭,這個系統(tǒng)是由多個專業(yè)團隊組成的技術公司來統(tǒng)一操作的。他在芬蘭進行學術交流時,芬蘭同行曾經(jīng)羨慕地對他說,一個這么復雜的機器系統(tǒng),你一個人走完了全程,太了不起了!
季瑞利代表了整個北山團隊的另一個顯著特征:在北山現(xiàn)場,你分不清他們是科學家還是農(nóng)民工。
北山團隊現(xiàn)有員工58人,其中29位博士,20名碩士,5位是海外歸國博士。這些成員,有的常駐北山,很多常年奔波于北京和北山之間。
正如北山地下實驗室項目部總經(jīng)理蘇銳所說,既然選擇了在無人區(qū)開展科研,就需要做好干基礎工作的心理準備。所謂的基礎工作,就是在沒水、沒電、沒手機信號的情況下,如何創(chuàng)造條件,開展高放廢物處置這樣的世界級科研課題。
說具體一點,就是搬石頭、修水管、挖溝渠、做飯、搭帳篷……
● 年輕的國際頂尖科研人才
王駒說,北山團隊里幾乎所有人的英文水平都很好。因為高放廢物處置是世界性難題,也是全世界科學家致力于共同解決的問題,因此國際學術交流非常開放和頻繁。除了輔助成員外,他們幾乎全部參加過國際交流和培訓。團隊成員寫郵件或?qū)W術論文時,不僅使用英語,而且思維表達也完全轉(zhuǎn)到英語頻道,保證了國際交流的便捷和高效。王駒本人就是國際高放廢物處置學術大會被邀請的??汀T趪以幽軝C構(gòu)的支持下,北山項目越來越成為國際智慧匯聚的平臺。
陳偉明當年讀大學時,考英語四級的人還非常少。為了苦練英語,他用10年時間潛心研究音標,直至最后能把每一個音標都標準地發(fā)出來。陳偉明是浙江人,他的普通話至今帶有濃濃的鄉(xiāng)音,難怪他的老師陳璋如說他的英語比漢語好多了。
與國際上其他國家的高放廢物處置科研團隊相比,北山團隊最大的特點是年輕。
80后趙星光博士就是一個優(yōu)秀代表,學術能力強,英文好,能寫也會說,特別受國際高放廢物處置學術交流論壇的歡迎。
馬洪素,北山團隊的破巖專家, 瑞士留學兩年,2012年進北山團隊。這位看起來文弱沉靜的80后女生,現(xiàn)在正在研究的方向,是使用巖石掘進機(TBM)開挖北山地下的花崗巖斜坡隧道。
她的研究方向,決定了北山地下實驗室將擁有世界上首條用TBM開挖的螺旋隧道。
馬洪素的本科同學中,女生大多都轉(zhuǎn)行了;上到研究生,她的女同學就更少了;待到博士選定具體研究方向時,更是幾乎就沒有女生了。
當時她只覺得這個方向還沒有人研究,而且北山項目是世界上第一個采用TBM進行螺旋隧道挖掘的項目,她認為非常有價值,因而毅然做出了選擇。本來她并不覺得自己有何特殊,但等到因為研究需要而去一些隧道工程調(diào)研時,有的施工方提出女生不能下隧道,她才發(fā)覺性別給她的研究帶來了麻煩。
但在2017年在武漢舉行的國際隧道大會上,她作為研究方向上唯一一位女性研究員發(fā)言,不僅贏得了在場所有與會者的目光禮贊,更贏得了大會的獎項。
馬洪素在北山現(xiàn)場
他們在北山種下精神的火種
● 新鮮的理想在北山經(jīng)受歷練
2002年,從北山現(xiàn)場回到地研院的季瑞利,只剩下70天的時間用來準備復習考研。他白天工作,晚上加班,只有晚上12點以后才是留給自己的復習時間。
一天晚上,他再次準備去往5號樓復習到時候,站在黑漆漆的大樓前,他也曾感慨萬千:所有的人都睡了,卻正是他要開始奮戰(zhàn)的時候。那時候女朋友也剛剛因為他工作太忙而分手,他真的想過,自己是否應該離開。
如果他走了,中國就少了一個操縱雙栓塞鉆孔水文試驗設備的頂級專家。
2011年,29歲的陳亮一回國就在北山一線連續(xù)呆了100多天。他發(fā)現(xiàn),按照北山項目需求,他需要暫時放棄原來科研方向,要從一節(jié)巖心一節(jié)巖心測量,一條一條數(shù)據(jù)編錄開始,以獲得場址巖體的基本特征數(shù)據(jù)。
他說,這些基礎性工作盡管枯燥,但這些第一手數(shù)據(jù)是最寶貴的,是開展深入分析之前邁不過的重要一環(huán)?;诂F(xiàn)場的科研數(shù)據(jù),陳亮與團隊后來提出的花崗巖場址適宜性評價方法發(fā)表到了國際知名學術期刊,在地下實驗室候選場址適宜性評價中發(fā)揮了重要作用。
陳亮覺得,他之前發(fā)過的所有文章都比不上這一篇,因為這項成果真正助推了國家在這一科研領域的進程。
2016年8月,北山團隊籌辦第六屆廢物地下處置學術研討會時,恰巧爆發(fā)了連云港事件。提前1年就已經(jīng)啟動的會議籌備工作要做顛覆性調(diào)整,此時距離會議召開的時間已經(jīng)不足一周,為了應對這項突發(fā)情況,北山團隊幾乎調(diào)動了全部力量。清華畢業(yè)的巖土工程博士張海洋對這件事印象深刻,因為她剛剛?cè)肼氁粋€月,就切身感受到了北山團隊中的每個人在困難面前都能勇于承擔,出現(xiàn)問題時是互相補位而不是推諉逃避。
研討會的后半段,張海洋陪同臺灣專家代表團一起參觀考察了舊井的坑探設施,并在寢車圍成的營地上吃了簡易午飯。第一次上北山的她,不僅感受到了北山的蒼涼和雄渾,更感佩于長期在野外工作的同事們的艱苦。
北山對新成員的第一課,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完成了。
● 北山精神的構(gòu)筑
地研院院長李子穎,多年來領導、見證了北山團隊在高放廢物處置科研領域的艱苦跋涉過程。他說: 從1985年提出初步想法,20多年過去了,高廢處置項目從小到大,這其中一直貫穿著科研人員對理想的堅守。
從70后蘇銳、季瑞利,到80后陳亮、趙星光,再到90后張海洋,還有很多在北山團隊的優(yōu)秀隊員,他們的故事,刻畫了北山團隊中的新鮮血液是如何一點點融入,又一點點滲透,最后也變成了北山精神火種的歷史軌跡。
在這中間,北山團隊的核心人物王駒,始終起著不可忽視的精神領袖的作用。上世紀90年代,王駒把研究方向從核工業(yè)前端的地質(zhì)專業(yè),轉(zhuǎn)向后端廢物處置時,特別是1993年第一次進入北山時,大約并沒有想過這條路,他們會走得如此漫長和崎嶇。
1964年出生的王駒身上,除了科研人員的鉆研執(zhí)著,更有中國文人的熱情浪漫。他的父親是歷史老師,受父親影響,王駒熱愛中國古代歷史。王駒的導師杜樂天,也是中國地質(zhì)科研領域的先驅(qū),他在開課前,曾用三天時間跟核地研院的研究生漫談中國文化與治學之道。這些,都對王駒產(chǎn)生了深深的影響。他對北山、對科研的熱愛,滲透到了點滴。
30年來,北山的營地換了許多次,鉆孔就打了近100 口,但是每一次在一片戈壁扎下帳篷或?qū)嬡嚕躐x都堅持讓大家在駐地先豎起一面國旗。
當大家從四面八方的野外回到營地,遠遠地就能看到紅旗招展,仿佛就能讀出祖國事業(yè)的召喚。
從甘肅肅北縣進入北山,無人區(qū)之前沒有路,北山人來得多了,就趟出了很多條路,王駒用漢朝的歷史人物命名這些路:漢武大道、衛(wèi)青路、霍去病路、李廣路……
北山人走在這些路上,時刻感受到歷史的豪情。
王駒本人的微信名,就叫“北山游俠”。跟他一起參加過培訓的中核工程公司董事長徐鵬飛曾聊起王駒:課間他總是熱情洋溢地給我們所有同學看北山的照片,在我們眼里看來毫不起眼的北山,在他眼里,有無限魅力!
正是因為王駒對北山的熱愛,對他所從事的高放處置事業(yè)的執(zhí)著,影響了北山團隊的每一個人,使得北山團隊不僅做科研精進,做基礎工作踏實,更可貴的是總保持著樂觀積極的心態(tài)。
巖石力學組的劉健就是這樣的一個典型,他為人幽默,所有的困難讓他以詼諧的語言說出來讓人感覺不算什么事兒。他的口頭禪是“沒問題”和“好著嘞”。
北山人就是這樣:雖然工作繁重,但是能笑著工作。
● 北山精神向周邊輻射
如今正在北山新場施工的三家施工單位,分別是中核集團的四院、七院以及甘肅第一建設公司。在北山已經(jīng)待了將近一年的時間,三家單位的項目經(jīng)理臉膛被曬得黑紅,但卻帶著真誠的笑容。
他們說,走南闖北這么多年,北山是他們遇到的最苦的工地了。去年帶著新招的工人來到北山,有的工人一下火車就跑了,有的到了北山工地看一眼扭頭就走。但三位經(jīng)理卻都留了下來,一待就是大半年。冬天的北山氣溫零下30度,穿的棉襖都得12斤重,去年施工隊愣是元旦后才回的家。
問及原因,四院項目經(jīng)理尹力生說,王駒帶著他的博士生、研究生在這個地方待了20多年,我們只是待一兩年,又有什么待不下去的呢?
七院的項目總監(jiān)董海增說,我回家會告訴我的女兒,爸爸在做一個特別偉大的工程。
2013年,美國核學會主席給王駒頒發(fā)了一個“感謝狀”,感謝他作為第13屆國際高放廢物管理大會名譽主席為會議作出的貢獻。王駒、陳亮參加了那次國際大會,在會后得到來自國家原子能機構(gòu)的同行如此評價:
此次美國之行,深刻體會到了你和亮對事業(yè)的執(zhí)著和熱愛,從你們的參會實踐,感受到榮譽與尊嚴,這是以前出國很少體會到的……王博士,中國高放廢物地質(zhì)處置事業(yè)在你的推動下,剛剛拉開了帷幕……期待著你和你的團隊盡快有很好的提議……我想只要像你們一樣靜下心來,認認真真做好一件事,現(xiàn)在還是可以做到的。
雖然是7年前的信件,但從字里行間,都不難感受到王駒帶領的北山團隊,帶給國際大會的影響力和帶給周圍人群的精神感染力。
北山團隊,用他們30年的執(zhí)著科研,正在形成一種精神感召。這感召如同北山的一串火種,一直還在燃燒、傳遞。
北山人想在北山建一片胡楊林。胡楊是屬于戈壁里的樹,它可以千年不死,死后千年不倒,倒后千年不爛。
胡楊是千年萬年的堅韌,而北山團隊,為了突破高放廢物處置這一難題,解決祖國千年萬年的高放廢物處置難題,其所映射出來的精神,與胡楊有一種高度的契合。
有一天,北山所有為高放廢物處置工作過的人,都將擁有自己的一棵胡楊樹。它們將站在戈壁上,無懼黃沙與狂風,干旱與孤寂,默默守護著北山的高放事業(yè)。
攝影:王駒、王錫勇、成功等
編輯:李春平